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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特“改革开放”,有中企的机会吗

新市场观察 

新能源、新城市,沙特的形象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为中国企业带来了哪些商机?

——领读语来自36氪出海分析师
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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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沙特,许多人脑海中联想到的都是无边无际的沙漠、用之不竭的石油、身着黑袍的妇女和头戴白布的土豪。然而这一切都已经是过去式,沙特在最近5年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今的沙特不仅在经济上大力发展新能源行业,在沙漠中建立一个新兴的城市集群,同时还推动女性解放,打开国门欢迎全球游客。古老的伊斯兰国家就这样成为了全球资本以及企业追逐的热点市场。

同时,中国和沙特在商业和政治方面的联系也在不断增强。2022年中国促进了沙特和伊朗的和平协议,同年中国最高领导人还参加了中沙峰会。在这一历史性峰会期间,双边推动签署了34项投资协议。悄无声息之间,沙特正在成为了中国企业最关注的出海热土之一,沙特商机已经呈现在全世界面前。

本文基于欣孚智库多位专家对于沙特的研究和洞察,力求从历史、政治、经济等多个维度为读者梳理沙特市场的特点,在这个重要的转折性时间点,为中国全球化出海企业提供更好的决策支持。我们可以肯定的是:沙特正在经历着其历史上最为重要的“改革开放”,沙特市场的投资价值今非昔比。

01 沙特如何从传统封闭走向“改革开放”?

若要真正理解沙特的宏观环境,就不得不先了解它错综复杂的政治环境。

沙特是一个年轻的国家,1932年才由伊本•(阿勒)沙特统一各部落和地区后建立,是一个绝对君主制的王国,奉伊斯兰教为国教。如同历史上宗教国家一样,王权和教权掌握在两大派系手中,阿勒沙特家族掌握着王权,瓦哈比派掌管教权。由于沙特独特的文化传统,沙特王室一直奉行着 “兄终弟及”的政策,就是国王的接班人往往是其弟弟,但新变化使这种传统方式正在向“子承父位”的过渡。

从王室内部来看,过去沙特的王位继承制一直埋藏着政权不易稳定的种子,现在这个“定时炸弹”正在被拆除了。溯源到1992年,沙特就颁布的《政府基本法》规定王位继承者必须是伊本•沙特的直系子孙,但前提是必须获得族内的高级成员和宗教领导人支持。由于没有“子承父位”的规定,也就意味着所有伊本•沙特直系子孙都有权竞争王位,使得沙特王位竞争一直都陷入近身搏杀的状态,叔叔侄子们之间的明争暗斗导致的政变数不胜数。1964年萨德国王就是被亲弟弟费萨尔发动政变赶下台且驱逐出境,而在1975年费萨尔国王又被他的侄子法赫德王子暗杀。

图1:沙特王室图谱,第一排为建国人伊本•沙特,第二排为他的部分儿子,第三排为他的部分孙子;来源:路透社

然而这一切在2015-2017年之间出现了转折。2015年1月23日,阿卜杜拉国王驾崩,弟弟沙尔曼王储继位,小弟弟穆克林成为当时的王储兼第一副首相,而他们的侄子纳伊夫成为了副王储。2015年4月,沙尔曼国王就宣布,免除了弟弟穆克林王储和第一副首相的职务,纳伊夫副王储顺势成了王储,同时兼任第一副首相、内政大臣、国家政治和安全委员会主席,而国王的儿子,穆罕穆德成为了副王储。这是历史性的一步,沙特首次将王权交接给新一代。自此,沙特大部分的权力都集中在纳伊夫和穆罕默德两个堂兄弟手中。

纳伊夫当选为王储之后,获得了西方国家的赞扬,当时的美国官员、学者和媒体都公开表示这是一个明确的决定。他还在2016年4月被法国总统奥朗德授予法国荣誉军团勋章。2016年4月还被《时代杂志》评为全球100名最具影响力的人物之一。然而,当时如日中天的纳伊夫王储怎么也想不到在2017年自己会面临和叔叔一样的被迫下台的局面。

2017年6月21日,沙尔曼国王下令再次易储,负责挑选王位继承人的“效忠委员会”内部投票,以31比3的压倒性票数同意国王更改储君的决定。纳伊夫被废除遭受软禁,穆罕默德王子成为新的王储。至此,沙特王室在两年不到的时间内完成了从“兄弟继承”到“叔侄继承”再到“子继父位”的过渡。这一变革被视为是阿拉伯建国以来最大的继承改革。随之而来,2022年随着沙尔曼国王下令改组内阁,王储穆罕默德成为了首相,至此,可以说穆罕穆德王储已经成为了沙特真正的掌权者。

图2:沙特王储2015-2022年更迭变化,欣孚智库根据公开资料整理

回过头来看王储本人,这些年无论是沙特社会还是外界都对穆罕默德王储寄予厚望,将他视为沙特改革开放的希望之星。而穆罕默德自登上历史舞台以来,也确实显现出了很多年轻一代的魄力和远见,当然,其手段也非常凶悍。

我们来看看穆罕默德的生平和特质。其生于1985年8月31日,母亲法赫达王妃是阿治曼部落首领的女儿。穆罕默德从小在首都利雅得接受教育,成绩十分优异,全国排名前十。他在沙特国王大学以班级第二名的成绩拿到了法学学位。

2007年穆罕默德就开启了政治生涯,2009年成为了时任利雅得埃米尔(相当于省长)的父亲沙尔曼的特别顾问,并且担任沙特内阁专家委员会顾问。2011年,苏尔坦王储去世,沙尔曼成为副王储兼任国防大臣,从那时起穆罕默德作为父亲的“私人顾问”,跟随父亲进出中央。2012年,沙特王储逝世,沙尔曼副王储晋升为王储,而穆罕默德也正式就职于王储办公室。

图3:王储穆罕默德•本•萨勒曼,来源:网络

步入政界的同时,穆罕默德还创立了多家公司,也是多家基金会的顾问。他还成立了MiSK基金会,致力于培养沙特年轻人的学习和领导能力,孵化他们的创业项目。2013年,王子被福布斯中东授予“年度风云人物”大奖,以表彰他对于沙特青年及其发展的支持。

2015年,是穆罕默德命运转折的开始:父亲沙尔曼继承王位,穆罕穆德被任命为国防大臣,成为全球最年轻国防部长;同年4月又被任命为副王储。由此,三十而立的穆罕默德为了更进一步巩固自己的权力开始内外施展手段。

他的动作非常凌厉,堪称铁腕。从2017年开始推行反腐败调查,当年11月就下令逮捕了四位部长、11位王子(也就是他的表兄)以及几位知名企业家;2020年再次下令进行了逮捕行动,其中就包括亲王以及前王储纳伊夫。对外,上任不久就策划并指导了也门的“果断风暴行动”,由沙特牵头,阿联酋、巴林、科威特、卡塔尔、埃及、摩洛哥、苏丹以及约旦等国家和地区支持,对也门进行了空袭、导弹以及地面行动,打击也门的胡塞武装组织,恢复也门政府的控制。2018年,穆罕默德的批评者卡舒吉在土耳其沙特领事馆被肢解杀害一案震惊全球,根据美国情报部门信息,穆罕默德是幕后策划者。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最终丑闻不了了之。

尽管政治斗争非常残酷,并且外界对默罕默德有许多批评,但毫无疑问的是穆罕默德掌握权力之后,在社会、法律、经济、文化等方面所开展的大刀阔斧的改革,一方面是世俗化,比如解除女性戴头巾的禁令,另一方面是全面开放走向近代化。

这些都彰显出沙特当权者推动社会变革的决心,也体现着沙特将持续深化改革和开放的发展趋势。稳定的权威政府是沙特经济长期潜力的一个重要支撑。

02 为什么说“三个转型”奠定了沙特的未来?

在政治稳定之下,根本性的改革方向就显得至关重要。

从结果来看,根据IMF的统计数据,2022年沙特GDP为8335亿美元,全球排名十八位;1969年到2021年,沙特GDP平均增长值为4.8%,是现在的新兴国家中发展最为快速的经济体之一。

图4:沙特1987-2028年GDP统计以及预测,2022之后为预测;来源:Statistia

沙特2023年人口为3550万,且人口仍处于增长期,预计2028年将会达到3920万,相比之下其最大的经济竞争对手阿联酋人口只有1009万,且已经处于增长停滞状态。

图5:1980-2028年沙特与阿联酋人口对比,红色为沙特阿拉伯、橘色为阿联酋;来源:IMF

沙特和阿联酋总体来看人口较少,但是人均购买力非常强,2023年沙特达到人均6.9万美金而阿联酋更是高达8.8万,相比之下英国5.6万而日本5.2万。这几年经济的起色有目共睹。

图6:1980-2025年沙特、阿联酋、英国以及日本的人均购买力对比,单位美元;红色为沙特阿拉伯、橘色为阿联酋、绿色为英国、紫色为日本;来源:IMF

那么,究竟什么样的改革支撑了沙特当下经济快速发展呢?欣孚智库总结起来就是 “三个转型”,即从石油向可再生能源的转型、从化石燃料出口到服务业转型、从权贵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这三项改革对于这个国家的经济发展都极为重要!

先说,“石油依赖向可再生能源的转型”。

沙特拥有全球约16%的可证明石油储量,是全球第二大石油出口国,并在石油输出国组织中发挥着重要作用。石油行业占沙特收入的87%,GDP的42%以及出口收入的90%。毫无疑问,石油就是沙特的金矿。在二战后的几十年间,即使西方对于沙特政治的诟病再多,对于瓦哈比主义的批判再深,但是始终无法动摇沙特的政权,根本原因在于世界经济对于石油的依赖。

然而,历史无数次告诉我们,垄断者同样具备被颠覆的高风险。虽然沙特石油储备充足,足够开采近百年,但随着美国页岩气开采技术的突破和日趋成熟,石油受到了很大的竞争挑战。此外,随着近二十年可再生能源技术的不断进步,特别是全球对于气候变化的意识的增强,世界对于石油的需求呈现整体出现下滑的趋势。

直接后果便是沙特与其所在的OPEC联盟国对于石油定价的掌控力日趋削弱。2015年沙特的GDP就出现了明显的下滑,背后最主要原因就是中东原油价格的大幅下跌,几乎只有2014年的一半。俄乌战争期间原油价格再度被推高,但是也不过是昙花一现,很快国际原油价格又有被打回原形的趋势。石油成就了20世纪的沙特,但石油同样可以在21世纪拖垮沙特。2015年的沙特正站在历史的分岔口,面前只有两条路:改革开放,或者坐以待毙。

穆罕默德把对能源依赖症的改革放在头等大事。在2015年成为副王储之后,其就开始积极推进改革。其中最著名的是“2030愿景”计划,倡议实现经济的多样化、私有化,以降低对石油的依赖。他提出的路线图是:以石油“养”可再生,更具体地说,就是通过对国有石油公司阿美石油公司进行IPO获取资金,投资到可再生能源发展中。

2019年12月沙特阿美进行了IPO并在沙特股票交易所上市,出售了1.5%的股份,筹集了大约256亿美元资金。2023年9月,沙特考虑再次出售价值500亿美金的公司股票,以用于支持沙特的主权财富基金投资。穆罕默德王储公开表示:“未来几年还会有沙特阿美的股票发行,所得都将转移到公共投资基金。”

图7:对实际GDP增长的贡献,其中红色为私营非石油领域、灰色为石油相关、绿色为政府、黑色斜线为进口关税;来源:IMF

穆罕默德王储看得很清楚,石油对于沙特的价值将会持续下滑,必须在当前的时间窗口果断市场化资产,投入到可再生能源中,否则一旦未来可再生能源持续突破,石油一文不值的时候,沙特即使拥有100%的股权也是毫无意义的。

这一策略在2021年初显成效,从上图中可以明显看出,石油对于整个GDP增长的贡献在降低,而私营非石油对于GDP增长贡献明显趋于稳定且在增强。虽然在未来的5-10年期间,沙特的最主要收入来源或许仍然是石油,但是石油收入对于GDP增长贡献比会越来越低。能走出这一步对沙特这一古老而守旧的王国而言,可以说是来之不易,也为整个国家的全面发展打下坚实基础。

再看“从化石燃料出口向服务业经济转型”。

由于沙特在2015年之前一直都是以石油为绝对核心支柱产业,在2016年石油行业约占出口收入的90%和GDP的42%,沙特的农业和服务业一直发展缓慢。然而,随着王储“2030愿景”的推出和实施,沙特喊出了新口号:“旅游业是沙特的新石油”,并且设立了2030年前招揽全球1亿游客的目标。

政策方面,从2019年起宣布首次对全世界的游客开启了大门,并且推出了数字签证。要知道在此之前,只有很少的商人、劳工以及朝圣者才可以获得签证。其次,沙特为了可以满足更多旅客的需求,沙特承诺在2030年前投资5500亿美元发展旅游业,这是全球迄今为止最大的旅游投资,筹备中的酒店客房高达42000间。

图8:梅西成为沙特旅游大使;来源:麦克施密特IMAGO

2022年超过94万旅客访问沙特,其中77万是国际旅客,这是疫情前的22倍之多。根据联合国世界旅游组织的数据,沙特的旅游业蓬勃发展,目前是全世界增长最快的旅行目的地。根据该组织预测,2032年旅游业对沙特的GDP贡献将超过635亿里尔,占GDP总量的17.1%。

如果1930年来到沙特的人是为了石油,那么2030年来到沙特的人或许是为了旅游。旅游业的开发刺激了沙特的房地产、酒店业、餐饮业和零售业等多方面的发展。服务业对于GDP的贡献也在持续增加,根据IMF的报告,2021年服务业占沙特GDP比重超过50%,成为了第一大产业。

图9:不含石油的GDP结构解构图;来源:IMF

服务业加速发展的直接后果就是带动沙特的就业:2022年沙特的总失业率下降到了历史新低的4.8%,其中15-24岁的青年人口失业率下降了一半到16%,足以看出“2030远景”新政对于沙特经济结构化转型的推动作用。

沙特旅游业理事会主席表示:“在过去10年中,沙特每5个新增岗位中就有一个来自旅游业,而在未来的10年,每4个新增岗位中有一个就来自旅游业。AI在制造业以及农业中会对原有的就业人口产生比较大的冲击,但是旅游业不会,旅游业需要服务人员,这一点不会改变。”虽然说旅游业看起来不是一个很“实业”的产业,但不可否认这个开放举动对于改变整个国家的精神面貌起到了重要作用。

更为重要的是“从权贵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

如上文提及的,沙特是一个绝对君主制国家。由于沙特是王室主导的经济政策,经济又高度依赖石油,因而高层政治腐败问题严重。然而,很多国际研究机构普遍认为,在过去20年里,由于生活成本的缓慢上涨和工资停滞,腐败问题已经逐渐向下渗透,原本生活富裕的政府行政管理阶层也开始出现腐败问题。不过,相对于埃及和叙利亚等较贫穷的阿拉伯国家,沙特阿拉伯的政府行政腐败问题仍然少见。

由于没有披露规定,政府官员没有真正的公众问责制度。沙特阿拉伯的议会——沙利姆议会对于具体的不当行为案件处理持保留态度,而媒体在一般情况下也较为温和,除了一些值得注意的例外。沙特阿拉伯存在一些机构内部的廉政机制,如行政监督机构和公务员纪律委员会,但这些机制普遍效果不佳。这也就意味着腐败程度完全跟各个部长的个人品质相联系,这可以对其机构内的腐败水平产生重大影响。换言之,国王根本无法有效地监督他的兄长们在各自部门的活动。

此外,沙特没有独立的司法和透明的行政体系。沙特的司法体系是一个伊斯兰法系的体系,由伊斯兰法和沙特法律组成,其司法系统分为两个部分,一是最高法院,负责监督和管理全国的司法系统;二是基层法院,负责处理大部分的刑事、民事和商事案件。沙特司法体系比较保守,法律的解释和执行都比较严格,对犯罪行为的打击力度也比较大,在维护社会秩序和打击犯罪方面表现出较强的效力,但在一些个人权益方面的问题上,伊斯兰法的因素使其存在很大的争议。

穆罕默德作为王室成员,深知其中水之深,整个沙特的腐败一多半都是王室滋生的,比如说王室成员不需要在半公开的业务中披露他们的财务利益,导致诸多虽然表面上是公司在运营,背后都是王室成员暗中操作;再比如,国家司法机构很容易屈服于王室的权威,特别在土地登记和争议案件中,司法机构通常都是在判决中偏袒王室,造成对于第三方的不公。此外,由于沙特并不保护揭发者,也没有足够多的媒体报道,导致长期以来一直都被看成世界上最腐败的国家之一。

2017年穆罕默德取得实权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成立反腐败委员会,第一轮反腐调查下来就拘留了诸多王室成员、知名商人、前官员、高级教士、公共知识分子、学者以及人权和妇女权利活动人士,其中一部分被拘留者与委员会达成协议,国家收回1070亿美元。

在王储的推动下,沙特对原有的《反腐败法》和《竞争法》进行修订,希望通过提升透明度和监督机制,更好解决腐败问题。

根据国际透明组织的调查报告,2022年沙特的整体营商环境为51分,在海湾国家中排第三,位于阿联酋(67分)和卡塔尔(58分)之后。对于王储而言,推动整个经济向市场转型,所需要的并不只是卖股票进行主权投资而已,更重要的是要推动经济开放,以开放促改革。换句话说,要想真正向市场化经济转型,必须内外兼顾。

总结来看,沙特未来经济前景很大程度取决于当下的三个转型的成败,这背后的挑战也是多层级的:有内部传统势力和进步势力之间的博弈,也有地区争端对于沙特发展的不利影响,更有国际油价以及国际社会对于沙特的期许与批判。

可以说,对于年仅38岁的王储而言,他早已经无路可退,任何一个失误都可能让他丧失带领沙特走出困境的机会。

03 中企在沙特市场前景如何?

政治和深度改革基础上,沙特的经济改革正在让这个国家焕发生机。

如何在沙漠地带开放经济一直是沙特发展经济的头等难题,王储给出的答案是:再造一个绿洲。在“2030愿景”中王储宣布要建设一个价值5000亿美元的NEOM超级城市集群。这个项目位于沙特西北部,可延伸到埃及的西奈半岛以及约旦。该计划占地26500平方千米,差不多是4个上海市的面积。这个产业区致力于能源、水资源、生物技术、食品、先进制造业和娱乐产业,整体依靠风能和太阳能实现自我供给。

图10:NEOM计划所在区域

新未来城主要由四个主要规划区组成:The Line、Sindalah、Trojena和Oxagon。其中The Line是一座高500米、宽200米、长170公里的线性城市,它的整个外围被镜面玻璃包围,将成为900万居民的家园。

图11:左边为正在建设中的NEOM线型超级城市,右边为2030年效果图,来源:网络

此外整个NEOM计划还包含了从陆上和雪上的项目:Sindalah对应的是海洋为核心的红海度假胜地,Trojena则是山地旅游胜地,还将承办2029年亚洲冬季奥林匹克运动会。而Oxagon则被规划为全球首个全面集成化和自动化的港口与物流中心,成为一个以可再生能源驱动的全球贸易网重要节点。

图12:2023年的卫星图像显示NEOM的“The Line”计划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建过程中,来源:网络

城市集群有了,下一步就是引进人口。从人口来看,沙特是一个年轻的国家:有63%的人口在30岁以下,而65岁以上人口只占3%不到。但是沙特由于奉行的是激进保守的瓦哈比教派,他们主张对于伊斯兰教义的严格遵守,是原教旨主义,特别是对于女性的行为有着非常严格的要求。所以,除非解放思想,否则沙特不可能有足够多的年轻人投入到经济活动中。

与此对应的,为了可以更好地从沙特内部动员更多的人参与经济建设,同时吸引全球的人才,王储上台后一直在推动文化和社会方面的改革。比如,他提倡推广更为宽容的逊尼派伊斯兰教;缩小了宗教警察的职权,并成立了娱乐事务部门;倡导为沙特的年轻人提供更多的娱乐选项,比如他撤销了对电影院长达35年的禁令。在他的推动下,他还持续引入更多年轻的沙特穆斯林学者进入“高级伊斯兰学者委员会”,希望可以推翻更多的禁锢性传统。

图13:沙特阿拉伯女性劳动力参与率;来源:国际劳工组织数据

而且女性权益的改善方面也有着诸多改变。比如进行继承权的平权改革,男女在继承财产时享受同等的权力。同时也推动一些政策的变革例如2018年开始允许女性合法驾车、2019年开始允许成年女性自主单独出国旅行、2021年允许成年女性单独申请护照、2022年颁布旨在保护妇女免受性骚扰并禁止性别歧视的立法。

女性劳动者正在加入沙特建设大军中来,这必然极大地提高了生产力。虽然在沙特女性仍然受到很多束缚,根据世界银行2023年的《妇女、商业和法律》报告中,沙特阿拉伯位于全球180个国家中排名仍然较低,为136位。但 “2030愿景”推出之后,女性获得了更多的职业发展机会,女性越来越多地接受高等教育,特别是参与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领域的学习和就业。沙特地区女性领导的企业从2016年的21%增长到了2022年的45%,而女性在就业市场的份额也从2017年的20%增加到了2022年的28%。

图14:沙特阿拉伯的人口结构图,左边为1960年,右边为2021年,来源:consultancy-me

这一系列经济政策的结果是:2023年科尔尼发布的外国直接投资信心指数的新兴市场排名中,沙特在中东地区排名第三,全球排名第六。这得益于该国强劲的国内增长率、强劲的财政前景以及加快实现经济多元化目标的进展,使其在全球投资目的地中脱颖而出。

显然,沙特已经越来越多地受到企业和投资者关注,从投资环境的角度来看,自然给中国企业带来了巨大的想象空间。

图15:2020年4月到2022年10月沙特吸引的外国直接投资

沙特吸引外资的政策已经非常明朗。在“2030愿景”中沙特的一个关键目标就是希望加大招商引资,使得外国直接投资的GDP占比从3.8%提升到5.7%。并且将化学、信息技术、交通物流、医疗保健与生命科学、房地产、教育、旅游、娱乐、制造业、矿业与金属、可再生能源等几个领域被确定为外国和国内投资的优先领域。

其次,与中国、印度以及其他新兴市场最初开放时候情况不同,沙特允许外国人对项目拥有100%的所有权。通过建立了一系列的投资政策,增强了激励措施的透明度,引导外国投资更好的了解和进入沙特市场。

目前沙特没有自由贸易区或者自由港,但是沙特政府设立了多个特殊经济区(如下图),2021年在首都利雅得设立了首个综合物流保税区(ILBZ),在这里从事经济活动的外国企业将享受50年的税收政策、100%企业所有权、全额免税以及免除对于资本汇回的限制等红利政策。

此外,沙特还向外国投资者开放了其股票市场,2019年以来,非金融公司被允许在沙特证券交易所(Tadawul)上市,允许海外投资者持有控股股权。

图16:沙特目前已经存在和计划的特别经济区域,红色为已经存在的,蓝色为筹备中的,灰色为其他;来源:MEED

当下,一些敏锐发现沙特商机的中国企业实际上已经开始登陆沙特:第一波中国企业其实已经在2015年之后杀入了沙特市场。这批企业主要集中在能源与基建行业,比如中石油、中石化、中国电建、中国能建、山东电建、徐工集团、中鼎国际、中国中铁、中化三建、国家电网、中电工程、中江国际等。同年,一同进入沙特市场的还有华为和中兴为代表的ICT企业,华为、沙特阿美以及法赫德国王石油矿产大学在达兰科技谷建设了华为油气联合创新中心。

当然除了大型基建项目之外,云以及人工智能等高科技行业企业也在看向沙特。2018年商汤科技正式进入沙特市场,并且与沙特公共投资基金成立了合资公司,共同培养当地人才,为中东和非洲地区的客户提供前沿的人工智能解决方案。此外,商汤科技还与沙特的数据与人工智能管理局(SDAIA)合作,开展沙特的AI教育计划,为全国许多教师和学生提供全面的AI课程,提高学生对于AI的兴趣并发展他们的技能。云服务方面,阿里云、腾讯云、华为云也从去年开始开拓沙特市场。

图17左:中国投资者已经在中东国家运营商业的时间长度,图右:中国投资者在中东经营商业的种类

疫情期间全球电子商务领域大热,沙特也不例外,看到了这方面机会之后,顺丰和极兔迅速进入了沙特市场,在经历了前期的试水阶段之后,极兔在2022年扩大在区域的业务,同时在沙特和阿联酋建立双枢纽,实现了对于所有省区的全面覆盖。在沙特,极兔有七个分拣中心,可以覆盖整个沙特的最后一英里配送服务。2023年9月17日极兔获得了2023年沙特国际金融奖的双冠王——“最后一英里交付王”和“最具创新性的快递服务提供商”。

不过,上面分享了很多沙特市场的积极因素之外,依然有很多不确定性值得中国企业深度关注。

目前,沙特仍然处于市场开放的前期,市场环境依旧不稳定,必然会给进入沙特市场的企业提出更多挑战。这其中还有两个变量,其一是王储推动的社会变革是否会顺利落实,另一个则是沙特能否成功吸引来自全球的精英人群。目前沙特的移民还是以来自南亚次大陆(印度、巴基斯坦、菲律宾、孟加拉等)的外来务工人员为主,想要打造国际化大都会,仍然有很长的路要走。

中国企业在沙特本地化运营也充满挑战。

其一,商业阶级结构明确,高层决定一切。在沙特文化中,尊严和尊重是普遍认同的核心价值观,这点和中国文化有些类似。沙特阿拉伯的年轻人被期望对长辈表示尊重,使用适当的称谓,并展示适当的顺从程度。这种层级结构也在商业世界中体现出来,比如说在企业中通常只有高级主管通常才有决策权。这也就意味着,想要在沙特做生意,第一步就需要判断出谁是决策者,通常搞定最高决策者是后面顺利推进的前提。

其二,人情文化,关系社会,面子第一。在沙特商务礼仪和外界相差很大,在沟通上体现得比较明显,沙特人通常依赖于肢体语言和非语言性表达。比如,沉默往往表示正在思考,因此过度填补这个空白往往被看成过度推销的表现。沙特遵从瓦哈比教派,因此对于每天5次的祈祷是非常看重的,这个时间是绝对禁止任何其他活动的。此外,沙特的工作周和其他国家不同,是从周六开始到周三结束,周四和周五是休息日。

和中国一样,沙特也是讲一个人情和人脉网络的国家,个人和商业关系往往是交融在一起的,也就意味着在沙特做生意之前必须先交朋友。同样,基于这种人情文化,所以拒绝他人请求在沙特也是被看作一种不礼貌的商业礼仪行为,所以要想拓展沙特的人脉,就要小心避免这种场景的出现。

其三,地方保护主义强。在沙特,对于本地企业和劳工的保护主义是非常强烈的。从政府目前正在修订的采购流程和政策中可以明显看到这一特点,比如2030年在一些重点领域(例如国防)要有超过50%的生产和采购需要在本地完成,同时政府还强调企业雇佣本国公民和外国公民的比例。

此外,沙特对于产品也有一套自身的标准,沙特政府在过去经常拒绝欧标、美标或日标,导致沙特企业很难可以直接从其他国家进口工业和消费产品,从一定程度上也增加了消费产品进入沙特的市场难度。

综上所述,欣孚智库总体判断是:沙特市场目前仍然处于开放的初级阶段,商机很大,但还有很多挑战需要面对。特别是沙特整体缺乏有先进经验的管理人员,实施颁布的诸多政策和商业决策都没有经过充分论证,因此这些计划落地时往往困难重重,也会影响企业的经营活动。其次,由于沙特文化一直比较保守,整个社会开放也会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需要企业在本地化的过程中,重视当地文化,适应环境改变。

客观审视,沙特市场环境在未来还会经历相当长的不稳定期,变化的程度和频率和成熟市场相比都会有较大差异,企业想把握住沙特市场的机会,务必要更加紧密地关注市场发展,积极适应新的变化。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沙特市场的开放必然会改变整个中东以及阿拉伯市场原有的格局。沙特开放初期的时间窗口,是中国企业全球化过程中不可错失的良机!

图 | Unsplash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欣孚宏观”(ID:XinfuMacro),作者:宋欣(欣孚智库创始人、前欧盟政策顾问),作者微信号:xinsong-cn-eu,原文标题:“沙特“改革开放”,中国企业商机几何?”,36氪出海经授权转载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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