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关税陡增之前，外贸老板们的日子也从来都不轻松。
他们连接着产能和买方，处理着跨语言跨文化跨时差的需求。需要同时操心商品、客户、运输、海关、税务……政策的变动是天大的事情，利润却可以轻易被上涨的成本抹平，客户跳单还时常发生。诸多的不确定性是外贸这个行业最大的确定性。
在关税压力骤增的情况下，开源节流是外贸行业的另外一个确定性。要把鸡蛋放在不同的篮子里，找新的卖家和新的需求。截流则简单粗暴——省钱，从而为业务平稳落地预留更长的跑道。
省钱大杀器
除了裁员、限制备货、控制营销这些方法，选择合适的地点开设海外公司长远看来也是重要的截流方法之一。虽然关税目前看来已经逐渐抽象，但税务筹划的范围并非只有关税。
首先要明确，税务筹划并非逃税。通过合理的手段结合海外业务的需求，税务筹划可以降低企业的整体税负。通常的手段包括选择税率和税基更低的地区、合理递延时间等等。其中的关键通常是企业架构设计——也就是选择在哪里设立公司，设立几家公司，以及明确这些公司具体的作用是什么。
传统上，只有超级富豪们和大型公司会雇佣专业的财税法服务，帮他们搭建一套企业架构。但现在各国信息都越来越高度开放透明，对开展海外业务的中小企业来说，一个合理的全球公司架构也已经越来越普及了。
对外贸公司来说，按照交易双方的地点可以粗略分为一般贸易和转口贸易。前者直接在生产地和消费地之间进行，后者先从生产国出口到第三国，再由第三国出口到目的地。我国鼓励的离岸新型贸易则是买全球、卖全球，是一种更为先锋的业务模式。
一般贸易公司需要在生产国（出口）缴纳企业所得税、增值税、出口关税（一般只针对特殊的商品，比如高污染、高能耗和资源型货物）。在消费国（进口）涉及进口关税、进口增值税和消费税（针对特定商品，比如奢侈品、烟酒、能源等）。公司将利润分配到个人手中时，还要考虑个人所得税。
转口贸易涉及的第三国，如果货物仅在保税区或自由区内停留作为中转， 一般不会被征收进口关税。如果在第三国进行一定的加工、改包装等增值处理，则需要看加工增值的幅度，可能需要缴纳部分增值税或其他税费。早在美国提高关税之前，聪明的外贸老板们已经开始尝试转口来规避风险。这个方案需要综合考虑增加的物流、装配等成本，以及能否达到美国之前要求的“实质性转变”和“完全获得标准”。目前中国供应链重点外溢的东南亚国家，也未得到关税方面的优待，虽然谈判意愿明确，但前景并不明朗。
所以综合来看，如果外贸公司本身就需要第三国进行物流中转、组装、重新包装等，或者在第三国转口能够带来超越付出成本的回报，在第三国设立一家公司就成为了不错的税务筹划手段。
在众多海外的公司选址地当中，比较热门的有包括 BVI、开曼等的岛国派，亚太地区的新加坡、中国香港，以及中东的阿联酋等。仅从主要的企业所得税进行考量，不同公司归属地区/国家会带来不小的差异。以下是针对几个热门国家/地区企业所得税的粗略估算对比。在未纳入各细则和例外的情况下，公司注册在不同的地点，100w人民币对应的年应税利润能有接近10万元的差别，300万年应税利润则能差距接近40万元。
长远看来，选对地方至关重要。
税低费高的陷阱？
税务筹划也有对应的成本。
税低费高就是这类地区普遍被认为存在的问题。参考各类代理的报价，我们做出了一个大概的对比。
在新加坡，开设公司和申请签证的费用约2万人民币，包含了基础公司设立的流程，一位临时的 Nominee Director 当地董事（政府要求必须有）、注册地址、签证申请、秘书服务（也是必须的）、基础的财税等。公司的后期运营中，合规的成本就成为了必要的开支，比如会计费、审计费、办公室租赁等，每年的维护成本约1.6万-2.7万人民币。
阿联酋各个酋长国之间存在差异，我们以最热门的迪拜举例。在迪拜，公司分为本土公司和自由区公司，主要区别在于经营限制，比如本土公司能够独立在阿联酋本土开展业务。本土公司和自由区公司的牌照分别需要大概3.2万人民币和2.5万人民币。迪拜之外的酋长国通常更加便宜，大约1.1万人民币就可以拿牌照。其他日常运营的成本方面比如办公室等，自由区和迪拜之外的酋长国通常更便宜。
能够帮忙设立开曼公司的服务商就更多了，设立公司的价格基本在2-3万人民币上下，后期维护成本每年也要超过2万人民币，包含了年审、经济实质申报等。国内公司选择开曼的一个很大的作用是作为海外上市主体。通过开曼公司控股香港公司，再控股国内的公司，就是常见的一种红筹架构。
除了设立和维护成本之外，长期经营还需要更多的考量。全球公司实际上已经用脚投票了。从外国直接投资（FDI）的目的地变化，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根据咨询公司 Kearney 的数据，2024 最受欢迎的 FDI 目的地中，排名增长最显著的除了中国之外，就是中东的两个国家——阿联酋和沙特。以阿联酋举例，在吸引外资方面，除了老一代“避税天堂”标配的低税率，这个国家也在用一系列可谓激进的手段让其在未来的发展中能有一席之地。比如迪拜雄心勃勃的 D33 计划：让迪拜成为最适合投资、生活和工作的前三大城市。到2033年 GDP 翻一番，是迪拜成为世界上最快、最安全和连通性最强的城市。再比如阿联酋中对大部分中国投资者不见经传的阿治曼酋长国，也发布了阿治曼2030愿景，要从营商环境、人力资源等方面让阿治曼发展壮大。
企业在进行海外投资时的决策因素较以前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和长期稳定经营相关的因素在变得越来越重要：科技和创新能力、司法和监管流程效率、资金出入的便捷程度等。之前不太被关注的研发能力、数字基础、人才水准等，也越来越受到重视。这些都是深入的本地化才会需要关心的。
然而在此之前，诸如 BVI、开曼等主打避税和隐私的岛国，当之无愧就是全球最热门的离岸公司目的地。根据数据，BVI 2023年的 FDI 净流入全球排名第七，仅次于中国。开曼则排名第14。
相比于阿联酋、新加坡等国，开曼、BVI 等地区本身除了税务优惠之外缺少其他经济基础设施的支持。另外，信息不透明是 BVI、开曼等岛国派目的地的最受欢迎的特点之一，但也其带来了不少麻烦。2023年，欧盟就曾将 BVI 列入了税务不合作名单，有过一系列的税收惩罚措施。
开源
长远来看，外贸人还是要到友好的地方，找到新的需求。
新的秩序需要时间才会明朗。无论主动或被动，越来越多的外贸人会更深入地连接进入新的市场，探索新的业务模式。参考案例可能就藏在最近的一场新冠危机中。
当新冠疫情打乱全球采购者的计划，让“世界超市”义乌倍感冲击之时，一个创新的模式把义乌进一步推向世界。2020年，义乌将小商品贸易的模式进行了革新，在中东门户迪拜打造了一个线下义乌小商品城。通过将小商品带到迪拜线下进行展示，解决了当时境外采购商无法来中国采购、线上展示产品体验缺失的问题。就这样，义乌小商品找到了出口，甚至通过迪拜这个连接欧亚非三洲的节点辐射了更广大的市场。
无论友好的市场在哪，更深入地理解、连接本地市场势在必行。事实上早就有越来越多的外贸公司选择成立海外公司，派驻员工，深入当地。
在这一次冲击中，外贸人无疑处在冲击的最前沿。但同时，他们也是思想最开放、头脑最灵活的一批人，相信外贸行业会在震荡过后找到业务平稳过渡的方法。
史记记载，战国时的纵横家苏秦曾说：且使我有洛阳负郭田二顷，吾岂能佩六国相印乎？假使我苏秦当时有两亩良田，又怎么会有今天佩戴六国相印的日子呢？
现在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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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赵小纯
图 |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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