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之雨”从巨型穹顶落下，面向城市天际线的阶梯向海面下延伸，坐落在萨迪亚特岛上的阿布扎比卢浮宫，在晴天尤其熠熠生辉作为阿拉伯世界首家国际性综合博物馆，阿布扎比卢浮宫汇聚了来自本土、中亚、欧陆等地的全球藏品。围绕时间、贸易、航线、宗教等线索，不同文明在此交汇。

某种程度上，这座博物馆也可以被视为浓缩了阿布扎比以及阿联酋正在塑造的新形象：现代与传统、国际与本土的多重交响。

海湾国家共逐“经济多元化”，阿联酋以迪拜和阿布扎比为代表，在这一领域中走在前列。

迪拜是阿联酋人口最多的城市，因其非石油经济的领先地位，常成为中企出海中东的首选目的地；阿布扎比则作为阿联酋的首都和最富有的酋长国，支撑着国家财政。也有不少人形容阿布扎比和迪拜的差异，正像国内的北京和上海。

冬季是中东地区一年中气候最温和的季节，许多重要活动也选择在此时举办。

2024年12月，首届阿布扎比商业周在阿布扎比国家展览中心开幕，由阿布扎比工商会（Abu Dhabi Chamber）、经济发展局（ADDED）和投资办公室（ADIO）联合举办，参会嘉宾围绕跨国制造、家族企业、初创创新、人工智能等主题展开讨论。紧接其后，第二届阿布扎比金融周在阿布扎比全球市场举办。从商业到经济，从能源到加密货币……接连举办的活动中，不难看出阿布扎比对国际化经济和商业中心地位的追求。

早在2007年，阿布扎比作为阿联酋主要的石油产地，发布“2030经济愿景”，提出提升非石油产业占GDP比重至64%的目标，包括零碳城市马斯达尔新城等在内的重点项目也在那时启动。近年来，阿布扎比也持续聚焦“知识经济”，将科技创新、人工智能和数字化等置于核心位置。

作为富裕的“资本之都”，阿布扎比如何利用资金，谋划长久发展？中企又可以如何加入其中，寻求自身机会？

一边“撒钱”，一边“吸金”

在实现发展目标的道路上，阿布扎比的优势之一是充裕的资金。

在海湾诸国之中，阿联酋的经济发展一向领先，其中阿布扎比酋长国的经济助力不小，据其数据统计部门，2024年第三季度阿布扎比经济同比增速为4.5%，非石油 GDP 增长增速6.6%，得益于运输、建筑、制造、金融和保险等领域的发展。

借助石油经济积累的充足资本，阿布扎比主权基金在对内对外投资上十分活跃。据研究机构 Global SWF 统计，以主权财富基金管理资产计，截止2024年10月共计有1.7万亿美元资产的阿布扎比成为全球最富有的城市，是名副其实的 “资本之都（Capital of Capital）”。其中穆巴达拉在2024年投资了292亿美元，同比增长67%，超越沙特 PIF 成为全球最活跃的主权财富基金。

2023年9月，穆巴达拉北京办公室启用，被不少人视为中东资本加仓中国的标志之一。近些年来包括阿布扎比在内的中东资本，也一直活跃在中国市场。例如阿布扎比投资局（ADIA）重仓持有多家A股上市公司，分布在能源、化工、生物医药等领域；穆巴达拉的被投企业包括滴滴、小鹏汽车、SHEIN、京东工业等，凸显对新能源、新经济等新兴行业的关注。

在全球资本市场降温的当下，不乏机构和企业希望向中东寻找机会。但在热潮中逐渐清晰的是，以获取资金为目的，这里绝非可以“随意捡钱”的市场。本土投资机构是实现“经济愿景”的重要工具，在标的选择上具有明确的目的性，与本土的协同发展也是重要的考量因素。

一个典型的例子是对新能源车企的投资。例如蔚来在2023年获得阿布扎比投资机构 CYVN Holdings 的战略投资，2024年10月蔚来宣布与 CYVN 成立合资企业，将在阿布扎比建立研发中心，专注智能驾驶与人工智能技术研发。

与此相对应的是，阿联酋也在积极引入外部资金和企业，“吸金”数据并不逊色于对外投资。据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UNCTAD）发布的《2024年世界投资报告》，2023年流入阿联酋的外国直接投资（FDI）为306.88亿美元，在全球 FDI 流入量中排名第二。2024年的科尔尼 FDI 信心指数，阿联酋排名提升至第八名，在新市场中仅次于中国。

阿联酋是中国在中东地区第一大出口市场和第二大贸易伙伴，从贸易到投资，中企也活跃在阿联酋市场，双方互动日益密切。据阿联酋投资部副部长近期对媒体透露的数据，2023年中国对阿联酋的投资增长了16%，达到13亿美元，占到中国对阿拉伯国家投资总额的60%；从2003年至2023年，阿联酋在中国的投资达到119亿美元。

“吸金”全球，靠什么？

地理位置、政策环境、基础设施、经济稳定等特点，都是阿联酋在中东市场的优势所在。

当前作为阿联酋首都，阿布扎比对外十分强调包括监管框架、资本市场和税收系统在内的友好营商环境，例如不征收个人所得税、允许外国人100%持有公司等。

第一届阿布扎比商业周期间，阿布扎比注册和许可证管理局（ADRA）宣布成立，将监管酋长国及非金融经济自由区的企业注册，简化许可程序，并确保相关法律法规得到遵守。作为 ADDED 和 ADRA 的高级项目经理，Erfan Al Hashmi 向36氪出海等媒体解释道，除阿布扎比全球市场（ADGM金融自由区）之外，ADRA 会汇聚所有在阿布扎比开展业务的主体信息，同时为投资者提供更透明的信息，让他们了解如何设立企业、开拓业务并实现蓬勃发展。各处的登记处仍会继续运营，不过也将在 ADRA 的监管下开展工作。

针对战略关键行业，阿布扎比的做法也是创造相应的环境，让其生长。2023年10月，阿布扎比经济发展局和阿布扎比投资办公室共同发起成立了阿布扎比智能和自动驾驶产业集群（SAVI），是集海陆空交通为一体的技术创新和商业化，来自中国的文远知行、小马智行、哪吒汽车都已宣布加入该集群。

谈到 SAVI 集群，阿布扎比经济发展局经济战略监督主管 Jasem Alawadhi 向36氪出海等媒体表示，阿布扎比政府方面的作用是打造健康的生态系统，让产业各环聚集于此，为此还成立了智能与自动驾驶系统委员会（Smart and Autonomous Systems Council），帮助协作以及简化流程。

发展多年，阿布扎比在基础设施上相对完备，从物流交通、生活配套等角度，对国际企业和人才也颇具吸引力。

在阿布扎比这座由群岛组成的城市，主岛是城市行政、商业和交通的中心；阿布扎比卢浮宫所在的萨蒂亚特岛以文化为核心，建有纽约大学阿布扎比校区、以及规划中的古根海姆博物馆等；拥有法拉利公园、华纳兄弟主题乐园和 F1 赛道等娱乐设施，亚斯岛是世界级的游客目的地，每到 F1 比赛周末更加热闹非凡；阿尔玛利亚岛上的阿布扎比全球市场希望成为地区金融中心……从教育到娱乐，从商业到金融，不同的城市功能规划，串联起阿布扎比的各个岛屿，也使其能够提供丰富的生活和娱乐选择。

中东的区位优势之一，在于连接欧亚非大陆、四通八达的地理位置。阿布扎比也在不断扩充其物流交通服务，2023年，全新扩建后的扎耶德国际机场正式开业，阿联酋第二大航空公司阿提哈德航空是其主要承运航空；机场附近也设立了自由贸易区 ADAFZ，便利企业注册和商贸往来。海运方面，哈利发港口是阿布扎比的重要港口，中远海运集团首个控股运营的海外绿地项目即是该港口的 CSP 阿布扎比码头，据报道2024年集装箱吞吐量预计将超过183万标准箱，同比增长约35%。

多元故事里，中企有哪些机会

如果说阿布扎比卢浮宫从名称、建筑、藏品到陈列上，都有外部世界影响的影子，如今的阿布扎比以及更广阔的中东市场，在经济上则正在更加明显地寻求主导站位，从自身需求出发，重塑其国际化故事。

中企可以如何加入并展开自己的篇章？哪些行业领域，更有可能在阿布扎比以及阿联酋找到机会？

阿布扎比投资办公室（ADIO）首席贸易和工业官 Mohammad Ali Al Kamali 谈到，通过互访、咨询以及不同的合作平台，阿布扎比正越来越多地与中企互动，也持续在中国举办路演等活动，ADIO 在北京也设有办事处，帮助企业进入阿布扎比。具体到行业，Mohammad Ali Al Kamali 表示持开放态度，“我们邀请来自全世界各行业的企业入驻，将阿布扎比作为通往其他市场的枢纽。”

经济发展局的 Jasem Alawadhi 也提到，中阿双方往来密切，在能源转型、数字化、自动驾驶、电动汽车等等领域都有合作空间和巨大潜力。他表示在吸引外部投资时，阿布扎比首先考量的是内部有哪些机会和重点领域，确保投资能够助力城市和酋长国发展，同时为投资者带来更好的投资回报。

围绕“经济愿景”，阿联酋整体在吸引外资上的行业偏好相对明确，比如阿联酋经济部列出希望吸引的十六大行业，包括金融科技、电商、农业、教育、物流、制造、可再生能源、智慧城市等等。其中不乏中企的优势领域，许多企业也都已经在阿布扎比以及阿联酋积极开展业务。

传统上，中国对阿联酋及中东地区的直接投资集中在油气能源、基建、物流等领域；伴随愿景下的转型趋势，新能源、电动汽车、自动驾驶、人工智能等领域，也正在成为新的焦点。

来自国内的自动驾驶企业，目前也正在着力开拓包括阿联酋在内的中东市场。L4 级智能驾驶企业文远知行 (WeRide)，2023年自阿联酋获得了中东首张自动驾驶国家级牌照。2024年12月，文远知行与 Uber 宣布双方合作的自动驾驶出行服务正式落地阿布扎比。当地 Uber 用户在核心区域出行时，可以选择由文远知行提供的 Robotaxi 自动驾驶出租车。

契合本地发展愿景，开展测试运营后获取牌照，再逐步扩大与企业合作、面向消费者的运营规模，作为科技企业，文远知行在阿布扎比的发展历程也具备一定的典型性。

在中东，中企不仅面向政府或者企业开拓市场，面向普通消费者，如今在阿布扎比的商业区也已经能看到许多中国品牌。2024年11月，中东北非地区的第一家蔚来中心在阿布扎比市区购物中心 The Galleria 正式开业。在 The Galleria 中，还可以看到华为、安克创新、名创优品等中国品牌的身影。

在阿联酋生活多年，投资机构 AG 资本的 CEO 赵𬱖观察到，随着中阿双方关系稳定发展，中企落地阿联酋的数量正在成倍增长，未来几年更有可能成为爆发期。“阿布扎比以及阿联酋非常的国际化和开放，在这里可以接触到很多国家的合作伙伴。大部分现在来到阿联酋的企业，不止是将这里当作一个市场，更是作为便利业务拓展的战略位置，覆盖中东非乃至欧洲的项目。考虑到人才落地的生活交通等方面，这里相比其他海湾国家或者非洲也更加完善。”

在中东，新的商业冒险之旅

“愿景”虽然美好，也必须直面种种现实阻力。

在阿布扎比的城市、港口，仍可以处处看到建设进行中的样貌。包括扎耶德国际机场、马斯达尔城在内，阿布扎比的许多蓝图项目都花了比计划更久的时间才得以落成。目前阿布扎比政府正大力发展制造业，虽然有充足的土地和能源资源，以及外来人口作为劳动力补充，但本地的供应链还在起步阶段，许多行业的上下游链条还有待逐步完善。

另一方面，中东的商业文化与国内也有差异，中企来此，或许要面临一种不同的“时间线”。

穆罕默德·本·扎耶德人工智能大学（MBZUAI）孵化的人工智能治理公司 LibrAI 智衡，由在该校担任博士后的韩旭东创立。目前 LibrAI 智衡已经在当地服务大模型公司，并在奇绩创坛2023秋季路演日上成功获得投资。 AI 也是阿布扎比正在着力发展的重点产业之一，2024年不仅成立了专门的人工智能和先进技术委员会 (AIATC)，穆巴达拉和科技巨头 G42 还携手成立 MGX 科技投资公司，聚焦人工智能技术应用及基础设施等投资。

谈到在阿布扎比创业的经历，韩旭东表示在获取第一份订单前，也经历了漫长的前期过程。“在这边做生意推进的节奏非常慢，可能要等个一年让大家建立信任。我们刚开始一年多没有一个单子，但是一旦有了第一个单子，有了当地的合作基础，就能有口口相传的效果。”

这也决定了从外部来此的中企要顺利落地，面临的挑战更多。赵𬱖观察到，当下许多中企还处于出海中东的第一阶段，即实地考察、初步了解信息；进入落地阶段，结合自身情况，很多企业可能仅选择产品贸易；真正来到中东，也要面临来自欧美、东南亚等全球企业的竞争，更需要企业有落地的实力、决心和清晰的规划。

Noor Al Tamimi 是阿布扎比商会的董事会成员，也是一位女性企业家。多次前往中国的她对36氪出海等媒体谈到中国市场的吸引力：“任何公司若没有在中国的利益相关方，都不可能在世界上蓬勃发展。我们希望能够从中国学习现代的商业模式、供应链及其他优势，也希望中国公司来这里设立子公司或开展业务。”

“但不要只派代表或顾问。企业家需要来这儿亲自探索，融入当地社群，加深对文化的理解，再放手开启你的商业冒险之旅。”

文｜施忆@36氪出海

编｜Jason@36氪出海

图｜36氪出海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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